不丹第三任國王的 Branding 十分成功,令全世界都以「快樂小國」形容不丹,讓這個人口小,與世隔絕的佛教小國形象鮮明,有人甚至形容它是塵世間的「香格里拉」。
不丹美好的快樂指數
不丹皇室是全世界最厲害的「關公」,若以廣告術語形容,第三任國王的 Branding 十分成功,他創造出 Gross National Happiness 的國家發展目標,讓這個人口小,與世隔絕的佛教小國形象鮮明,有人甚至形容它是塵世間的「香格里拉」。我是記者,對一切太美好的事物總抱着懷疑,但旅遊這十天,不丹人的真摯誠懇,的確名不虛傳。
我們下飛機就到訪首都的菜市場,不少遊客也會去,我與當地菜販拍照,拍完照都不好意思,好像覺得要花點錢買東西,但對方不但沒有拉着我們要求付錢,還表現親切。後來我們到訪小鎮,離開導遊的保護,亂闖進一間茶餐廳,當地居民熱切地拉着我們談話半小時,完全不為推銷任何商品。
不丹嚴控遊客人數和銷費,讓國家不會被大量遊客踩冧。香港人對於遊客過量造成的社會問題有切膚之痛,平日我們在公共場所碰到遊客,多會感到不耐煩。但當我們的旅遊巴走在偏遠的山路上,路經的不丹居民,無不親切地揮手打招呼。這個時候,你會感謝不丹政府嚴控遊客數量,讓「遊客」這個身份,不致成為討厭鬼。
再加上不丹政府把遊客的消費變成國家收入,支持教育和醫療服務。你知道不丹旅遊收費高昂,但不會像到其他第三世界國家旅遊的難受感:花了錢過着皇帝般的日子,低層居民卻過着悲慘生活。到不丹旅遊明顯是較公平的貿易,這種「Fair Trade 旅遊方式」讓人心裡感覺安穩。不丹的導遊和司機水平高,英語能力好,服務態度專業又不失誠懇。
「我們的確是快樂皇國,但肯定不是完美,我們也有我們的問題。」
不過,不丹不是沒有問題。不丹城鄉差異大,旅客不能抱着西方城市人的觀點到訪。例如他們不少國民務農,鄉下人仍然相信神話和妖怪。雖然國家已經民主化,國民可以一人一票,並已經進行過政黨論替,但人民對皇室還是非常尊重,社會仍然對權威抱有尊崇心態。
在這個背景下,一些西方價值降落不丹明顯有點水土不服。36 歲的不丹女記者 Tashi Dema 承認,不丹是一個和諧社會,「記者的工作是尋找社會問題,和不丹社會的和諧氣氛有落差,不少人覺得,為何記者只說事物壞的一面,而不說好的一面?」
Tashi Dema 現在於首都最大的報紙工作,但她童年卻在窮鄉闢壤長大。小村莊只有二百多人,二十間屋的人互相認識,這種大家都認識的氣氛更讓記者增添壓力:「回到家裡,村民都不敢跟我說話,怕我會把他們說的東西刊在報紙。也有人給壓力我的父母,要我不要做記者。在不丹,做公務員才是一份『正經』工作。」
Tashi Dema 童年很窮,為了讀書要步行幾小時才到達學校。她家人支持她求學,到今日她是全村讀書最多的女性之一,其他村民都以她為榜樣。她現在走得更遠,曾到澳洲修讀新聞碩士。見識過西方社會,讓她更清楚不丹在世界的位置。「在澳洲可以搵錢,但節奏快令人不能停下來。不丹生活節奏慢,讓人感到鬆容,我們的確是快樂皇國,但肯定不是完美,我們也有我們的問題。」在不丹旅遊十天,當地導遊從沒有催促我們「快點」,讓人感到鬆馳下來。
不丹社會問題包括:年青人失業率高,自殺,酗酒,酗酒又衍生家暴問題。另外,對南部一批尼泊爾後裔的難民問題,不丹處理手法也為人咎病。在一間偏遠旅館,我們遇上一位十七歲的打工少女。這少女告訴我們,祖母就是家暴受害者,她記憶中祖父不時虐打祖母,讓她對婚姻也有點負面想法。
旅程之中,我們也探訪了一間 NGO 叫「廁所機構」,其中一項服務就是提供流動廁所給臥病在牀的病人,讓他們可以在家有尊嚴地上廁所。兩個受惠家庭和我們見面,他們的家人因為病患和年紀大,都不能在家中上廁所,兩位女士作為照顧者顯得心力交瘁。我問到,不丹的社會服務怎樣?「在醫院裡還好,但出院之後的配套不完善,主要是靠我們做家人照顧。」
「快樂」是一個高深的問題。究竟怎樣是快樂?我問女記者Tashi Dema,民主社會強調國民的「權利」,新聞自由強調「知情權」,教育強調「批判思考」,這些都容易讓人變得焦慮。她同意我的說法,指不丹人的思考方式,和西方知識份子不同。
Tashi Dema 說:「不丹社會強調感恩之心。有時大家提到印度對不丹有貢獻,是因為印度在地緣政治上需要獲得利益,我家中的長輩會說,『別這樣說,印度給我們修橋起路,我們要感謝對方才是。』西方社會強調公民的『權益』,覺得國家替人民媒福祉是應該。這種思維在不丹明顯行不通。不丹人普遍對國家有感恩之心。」不丹作為佛教大國,各種佛教小故事強調和諧社會,群策群力的重要性,讓不丹人的思想方法都容易投入構建社會和諧的價值觀。
自從互聯網在 2007 年普及之後,不丹年輕一輩變得更勇於表達自己想法。在城市 Facebook 非常受歡迎,在鄉下農民最愛 Wechat,因為不懂寫字也可以錄音傳遞訊息。佛教國家的國民,更會用 Wechat 錄下誦經口訊傳給友好。
即使資訊流通,但保守民風不會立即逆轉。有旅居不丹的澳洲記者 Bunty Avieson 著書寫道,一次大雨,幾位去游水的小孩被大水沖走,傳媒報道後,激發一百人在首都舉行遊行,控訴政府救災不力,據說是不丹首次政治性集會。如此「和理非非」的遊行卻被主流民意認為「太激進」。有不丹人說:「在寺廟為死者燃點蠟光悼念較為尊重,如此行動反而讓死者家人傷口撒鹽。」
也有另外一例,有一嬰兒被扔落街,有不丹報章曾頭版報導,惹來官方及民間譴責太過份,讓死者及家人難受。對皇室不丹民間更是絕對正評,沒有人會在任何情況下對皇室說負面的話。上文提及的澳洲記者寫道,即使皇室遠親有貪污行為,傳媒也會低調或婉轉報導。
我在一間旅館遇上一位來自美國西岸的退休男士。他說,他來了不丹三次,認同這個國家有很多值得外國學習的地方。我也同意:「不丹與世隔絕,不追求經濟發展,保護環境,人民教育水平未必高,但卻實踐民主,社會大致穩定。曾經有人說過,教育水平不高的國家搞民主容易出亂子,似乎不丹又否定了這個講法。」
這位美國男士說了一句讓我有點驚訝的話:「我們美國作為民主始祖,可謂是亂七八糟,我代表美國人向你們道歉,我們選了一個這麼差勁的總統。」聽到他這句我非常受落。然後我再問:「不丹的成功之道是甚麼?宗教氣氛濃厚?有好皇帝?這些答案都似乎好奇怪。西方民主價值一直只相信公平的機制,從來不會把希望放在個別人士身上。」
這位男士的答案再次讓我震撼:「我也一直在想不丹成功之道在那裡。暫時都只想到,不丹實在幸運,他們有很好的皇帝」。不丹官方文宣裡,不斷強調皇帝善治,帶來穩定,替人民媒福祉,皇室更主動下放權力促進民主轉型,我一直半信半疑。然後,這句「好皇帝」的話來自一個美國讀書人,實在讓人更覺得耐人尋味。
參考書目:The Dragon’s Voice: How Modern Media Found Bhutan Kindle Edition by Bunty Avieso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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