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每個年代都有機會見證歷史重演,我們特別「幸運」,或許也特別了解平淡是福的道理。
2011 年前,我想沒有人能預計,國際核事件分級表中的 7 級特大事故有機會重演。而切爾諾貝爾帶給我的震撼,正正來自我去年到福島地區考察。當時區內上上下下仍在為未取消的東京奧運努力準備,清理工作如火如荼,希望爭取在奧運前開放更多地區,卻不禁讓我想起,世界另一端的切爾諾貝爾,恍如被遺棄的孤兒,獨坐在烏克蘭國土一隅,直至死去。
與其說切爾諾貝爾被遺棄,不如說是「被逼遺棄」。1986 年技術尚未成熟,核災發生後,沒有人知道可以如何處理,只好用半年時間趕建「石棺」水泥圍牆封起核電廠,以免輻射繼續擴散。30 年過去,除了維修石棺的工作人員 (和其他多手的遊客),沒有人再敢去觸碰區內一磚一瓦,生怕把滿載輻射的潘朵拉盒子打開,只有靜待區內的人和動物老去、離開;輻射物質慢慢過了半衰期,輻射強度衰減;廢墟建築物日久失修,自行倒下。我想區內大抵也可以以「時間仿如定格在事故發生的一刻」來形容吧,或許打算待時間把舊有的年代抹除後,再重建截然不同的新地方。
另一邊廂,福島雖歷劫重生,卻有如新生嬰兒,迎接全新的發展。有如切爾諾貝爾,核電廠方圓三十公里的區域受核輻射污染,劃為禁區,居民只可收拾貴重物品盡快離開。不同的是,日本政府著力清走區內受污染的面層泥土,一步步縮減禁區範圍,開放讓居民重回到家鄉。
去年四月,福島縣浪江町禁令解除,居民既可決定把老家拆掉,也可重回區內居住。近十年過去,大部分人已在其他地區開展新生活,町內空地比人多,只碰見數十位執行解除工作的工人。人們慢慢搬回來居住,生活配套也逐步建立,政府資助大型超級市場進駐,也有小型市集開設了幾家餐廳,讓居民基本生活不成問題。出乎意料,除了這裏的原居民,竟然也有新來客前來這不毛之地開荒。
我遇上了一位年輕侍應,知道有餐廳重開後,特地由仙台來應徵,希望親自為國家重建災區出一分力。無獨有偶,帶領我考察的志願者來自東京,也是指自己核災時不在東京,沒有與國家並共患難,災後特意從事相關工作,希望帶領更多人認識核災情況,也為區內帶來人氣,協助小城市重生。而今年三月,最接近核電廠的雙葉町亦有部分地區完成清理重開,雖然仍有很多賠償、重置、核能的問題要處理,但區域仍正逐漸走出核災陰霾活過來。
切爾諾貝爾則完全相反,記得我曾在基輔市內與居民聊天,說起我過兩天要到核災區,也問問幾位居民有否到過區內探訪,一位生於基輔的叔叔竟然傳來一聲冷笑道﹕「哈,我住係度仲吸唔夠輻射呀?」此時回想這些片段,對比日本人勇於為國分擔的不同,也格外心酸。或許是年代不同,讓現代人對日本政府清理輻射的工夫更有信心;也或許是本質不同,日本核災受到地震和海嘯夾擊,切爾諾貝爾則算是人禍,再加上政府隱瞞事故的缺失,讓烏克蘭人對切爾諾貝爾特別反感。
人為的部分被遺棄,不代表大自然也放棄了自己。沒有工商業污染,反而讓切爾諾貝爾休養生息,成為自然界的天堂。於九月、十月和我們到訪的朋友,無不讚嘆於區內黃葉片片的美景,偶然看見的野鹿、野馬和小狗,也成了旅途中的小小驚喜。或者以另一角度來看,就有如近日各國的隔離政策一樣,人們足不出戶,讓平日人頭湧湧的旅遊景點變得空無一人,讓天空變回藍天,讓河道變回清澈,Let the Earth Take a Break,都未嘗不是比瘋狂發展更好的事?
2016 年新建的石棺,預計只可捱多 100 年,百年後,切爾諾貝爾又會變成怎樣?
作者:切爾諾貝爾旅人陳樂遙 Yoy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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