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五個人．五種切爾諾貝爾】 無知的暗黑旅遊

兩年前，友人邀請一同遊覽烏克蘭 切爾諾貝爾 地區，當時我對區內所知無幾，非常擔心輻射影響，內心一直十五十六，掙扎應否前往。但友人盛情難卻，我惟有硬着頭皮準備這趟 暗黑旅遊 ，除了上網爬文了解當地輻射水平，更偷偷發了個電郵給衞生署，問哪個輻射劑量計值得推介……

出發前一天，我仔細上網查看切爾諾貝爾區內情況，希望再三確保一切安全。印象最深的是一篇訪問，說﹕「隔離區仍有大量雜物棄於建築物內，學校亦放滿練習簿和公仔，時間仿如定格在事故發生的一刻」。當年 HBO 神劇《切爾諾貝爾》還未登場，我丁點兒歷史都沒有看過，無知地以為現在的切爾諾貝爾，等同於 1986 年的切爾諾貝爾。

在草叢中突然出現的公仔，滿足旅客打卡獵奇心態。

我們在幼稚園中發現新淨兒童書，顯得有點格格不入。

進到切爾諾貝爾，我們去到一所幼稚園，室外已是雜草叢生，草叢中卻突然出現斷手斷腳的公仔，耐人尋味。室內亦果然有如訪問中描述的畫面﹕地上滿佈工作紙和練習簿；燒焦了的洋娃娃獨坐在雜物堆中；空空如也的碌架床全是鐵鏽。我想起那句「時間仿如定格在事故發生的一刻」，但現場所見的震撼比訪問來得更深刻，是因為散滿地上的工作紙，絲毫沒有歲月痕跡，後期加工味道甚濃。

而在離核電廠 2 至 3 公里的城市普里皮亞季 Pripyat，曾是重點發展城市，市內一應俱全，現卻已完全是個死城，導遊指著俄文牌匾說，這兒原本是百貨公司，現在只餘眼前的一地頹垣敗瓦。「時間仿如定格在事故發生的一刻」又再出現，我無知地猜想，必定是核爆那刻把建築物玻璃炸碎，所有物件葬身火海……只是為何偏偏有架完好的購物車留在頹垣中央？

「原本不是這樣子。在居民撤離後，很多人回來偷東西，他們連地板、窗框、所有金屬也偷走變賣」導遊解釋。原來現時看到荒廢情景，不是日久失修，而是經歷過蝗蟲式的人為破壞。時間有如定格的意思，是指定格在我們想像、想要的暗黑旅遊視覺衝擊。為洋娃娃戴上防毒面具、把購物車放在正中央，讓遊人拍一張「完美」的廢墟，放上 IG 記得 hashtag #Chernobyl 及 #Darktourism 呃 Like，這是我們樂見的切爾諾貝爾嗎？

普里皮亞季 Pripyat 曾是個一應俱全的城市，現在只剩下一片頹垣敗瓦。

導遊說，核災事故後，回來普里皮亞季 Pripyat 的小偷甚多，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走。

離核電廠 4 號反應堆不遠的距離，輻射水平略高於其他地方。

暗黑旅遊有如把旅行的快樂建築在前人痛苦的回憶身上，我們到訪切爾諾貝爾，都不忘提醒同行的朋友，我們是探訪、是學習，而非歡天喜地到「切爾諾貝爾主題樂園」遊玩。而在參觀同時，也不要忘記當年發生的悲劇，不單是核爆帶來的傷害，更是當年蘇聯政權隱瞞事故、保護謊言造成的嚴重人禍，只是一句「唔怕、相信政府」，偏偏受苦的只是無法掌握真相的人民。

可惜歷史一直在重演。

作者：切爾諾貝爾旅人 Ev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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